01漂泊
年,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军分区保密员包振荣,迎来了他的第三个女儿:斯琴格日乐。
蒙语里,“斯琴格日乐”是智慧之光的意思。五六岁开始,斯琴格日乐就表现出对文艺的极大兴趣,喜欢唱歌、跳舞。在锡林浩特市第一小学读书时,她就是学校的文艺骨干。
年,斯琴格日乐被内蒙古艺术学校舞蹈班录取。5年的艺校学校,她很努力。好几次,母亲毛梅花去学校宿舍找她都没找到。每次都发现,她在空旷的排练厅独自练舞。
斯琴格日乐与父母艺校毕业以后,斯琴格日乐被分配到呼和浩特歌舞团,担任舞蹈演员。但因为不懂人情世故,她在歌舞团有些被冷落。每次演出,水平不如她的舞蹈演员都可以跳独舞,她却只能跳16人的集体舞,最好的时候也只是跳双人舞。
苦闷的日子里,斯琴格日乐学着弹贝斯。从小偏爱低音乐器的她,凭着良好的音乐感觉,竟然很快掌握了贝斯的弹奏技巧。
内蒙古艺术学校年,斯琴格日乐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组建了一支名叫“苍鹰”的摇滚乐队,开始在呼和浩特的大小歌厅演出。
但呼和浩特舞台毕竟有限。年,“苍鹰”乐队改名“骑士”乐队,斯琴格日乐与成员南下深圳,在广东的歌舞厅辗转演出。
3年时间,乐队处于一种漂泊的状态,演出和收入都不稳定。同时,斯琴格日乐恋爱了。那是她的初恋,男友是乐队的吉他手。从北方草原来到南方都市,他对斯琴格日乐照顾有加,让她在漂泊的日子里,有了心灵的归宿。
但这段感情没有维持太久。男友嫌在歌厅演出赚钱太辛苦,总想着“赚大钱”,结果被人骗了,从此一蹶不振,变得颓废,经常和斯琴格日乐玩失踪。
初恋是一杯苦涩的酒,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。
斯琴格日乐给家里写信,总是报喜不报忧。但父母从别人口中,多少也知道闯深圳的艰难。年,父亲包振荣终于决心去深圳看望女儿。陪伴父亲的那几天,斯琴格日乐对他说,这样下去不行,只是翻唱别人的作品,没有出路,她想去北京发展,开始自己的创作生涯。
02伯乐
年夏末,斯琴格日乐和乐队来北京寻找机会。刚到北京,远在内蒙的妹妹斯琴塔娜就打来电话,说她被北京一所大学录取了。
来到北京的第一个周末,斯琴塔娜就去看望已经3年不见的姐姐。当她转了三四趟公交,走进姐姐租住的破旧地下室,忍不住哭了。当晚,斯琴塔娜用身上仅有的50块钱,请姐姐吃了一顿涮羊肉。
年3月,“骑士”乐队还是没能扛住生活的压力,无奈解散了。斯琴格日乐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。
年下半年,当时颇有名气的“超载”乐队要找一位“客座”贝斯手。所谓“客座”,意思是乐队原来的贝斯手出国或有事不能来时,临时顶班一下。但对斯琴格日乐来说,这样的机会已属难得。
她开始参加一些较为大型的演出,音乐圈也开始有人知道“超载”乐队有一位会唱歌蒙古族女贝斯手。
臧天朔成名很早转机出现在年初春的一个晚上。斯琴格日乐在一个酒吧弹唱,被台下坐着的臧天朔听到,惊为天人。当时,臧天朔正想重组乐队,在到处寻找贝斯手。他问斯琴格日乐,想不想加入自己的乐队。
这年5月,斯琴格日乐成为臧天朔乐队唯一的女性成员。她的体格那么娇小,嗓音却充满了爆发力。
加入臧天朔乐队臧天朔比斯琴格日乐大4岁。早在年,凭一首《朋友》,他就奠定了自己在中国流行音乐圈的地位,人送外号“臧爷”。
年11月,臧天朔乐队受邀参加首届“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”的开幕式演出“大地飞歌”。组委会和臧天朔商量,让斯琴格日乐和名“刘三姐”对唱广西经典民歌《山歌好比春江水》。
当时已经到深圳的斯琴塔娜,建议姐姐用蒙古族唱法演绎这首歌,这让斯琴格日乐眼前一亮。
这年11月12日晚上,“大地飞歌”在广西体育场举行。斯琴格日乐将这首柔美的《山歌好比春江水》,演绎得辽远而有穿透力,全场观众被震惊了。
身着民族服装这首歌成了斯琴格日乐的成名曲。年5月,斯琴格日乐签约正大国际,同年推出第一张专辑《新世纪》。她的演唱风格,被称为“蒙古族长调和世界最流行的另类女生的完美结合”。专辑前言这样写道:“斯琴格日乐代表了新世纪新一代的价值取向。”
03苦恋
臧天朔为人豪爽仗义,没有什么架子。据说,曾有一位不怎么有名的青年音乐人找他谈事,到了晚上,他提议一起去吃夜宵。在朝阳公园西门一家韩国烧烤店,他们吃得很开心,谈话也很坦诚。结束的时候,这位青年音乐人去买单,发现臧天朔已经叫人结过账了。
最开始合作时,斯琴格日乐只是把臧天朔当前辈或老师看待。渐渐地,她被这个外表粗糙、内心细腻、才华横溢的男人吸引,生出感情,越陷越深。并且,臧天朔透露的所有信息都显示,他一直是单身。
让斯琴格日乐万万没想到的是,恋爱一年多,有一天,臧天朔突然告诉她,他其实已经有妻子,并且怀孕了,他们感情很深,好的像多年的兄妹。
斯琴格日乐当时都快崩溃了。她想立刻逃走,让这个男人赶紧从眼前消失。她不停地喝酒,酩酊大醉,直到凌晨4点,搭朋友的车走了。
她原以为,这段恋情就这样结束了。没想到,臧天朔后来又来找她,说没有她,他活不下去。他把她的照片贴了一屋子,还给她看为她写的日记。
女人的心是软的,听了臧天朔的甜言蜜语,她妥协了。
事后看,臧天朔的说辞,其实没什么说服力。他把责任都推到妻子身上,说自己让妻子打掉孩子,但妻子就是不打掉。他还说,等孩子长到1岁,就和妻子离婚。他说他一辈子都离不开斯琴格日乐,他可以做到不再见妻子。
对斯琴格日乐来说,既没有离开的勇气,留下的日子却也不怎么好过。
臧天朔爱喝酒,喝醉了,脾气就变得很暴躁,时常打她。她经常半夜三更从家里跑出来,披头散发地躲到朋友家,一直哭到天亮。
更不幸的是,她发现臧天朔不但已经有妻子,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女人。
有一天,她发现自己也怀孕了。之前,臧天朔总对她说,如果他们有孩子,一定要结婚,把孩子生下来。还说这个孩子一定会很聪明,继承他们的优点。
没想到,得知斯琴格日乐真的怀孕,他却说这个孩子不能要,一定要打掉。
当时,正是“非典”时期,斯琴格日乐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,也不戴口罩,就想感染“非典”死了算了。
见没有用,她又吞服下大量安眠药,幸亏被一位医院。抢救过来以后,她的第一反应是,自己真的死了,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。
她突然就想通了,给臧天朔打电话,让他陪自己去把孩子打掉,从此谁也不认识谁。
手术过后,她一直浑身发冷。到第三天凌晨,她对臧天朔说,你走吧,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。这时,反倒是他不行了。他开始哭,拉着她的手,说着各种誓言。
但她抑制不住地想笑。这些誓言,哪怕提早一天说,她可能都会被感动到哭。这时候听,却只有一种荒谬感。
她想起臧天朔的妻子对她说过的一句话:“你不是第一个,也不是最后一个,我已经习惯了,我就像他的母亲要关怀他、给予他爱,至于是否忠于我那是他的事。”
那一刻,斯琴格日乐觉得他的妻子的爱,反而比自己更伟大。
在故乡多年以后,她在一档电视节目上讲起这段往事,说心里憋屈了太久,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。她说出来的目的,是想告诉世人,她重新活过来了:“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,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。”
04“泼妇门”
斯琴塔娜后来跟姐姐一样,也入了演艺这一行。她并不知道姐姐的遭遇,直到年下半年,她从国外演出回到国内才看到报道。那天下午,她立刻乘飞机到了北京。
看到突然出现的妹妹,斯琴格日乐淡淡地说,没什么,一切都过去了,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。斯琴塔娜伸出手,紧紧抱住了姐姐。
年春,走出情感低潮的斯琴格日乐推出第三张音乐专辑《我自己》,其中有一首蒙古歌曲《两只小山羊》。年10月,在一场以“琴愿为你”命名的斯琴格日乐个人专场演唱会上,斯琴塔娜作为神秘嘉宾出场,与她合唱了这首歌。
斯琴格日乐向台下观众介绍,这是她的亲妹妹,并且泪流满面地说,没有妹妹,就没有今天的她。
练琴中的斯琴格日乐《我自己》的封面、宣传照、MTV是在日本拍摄的。拍摄时,有一个场景是斯琴格日乐与几个女友在一个咖啡馆聊天,墙上挂着世界各地的时钟。有一个日本的工作人员说,这里有这么多钟表,可惜就是没有中国北京的。
也许说者无心,斯琴格日乐的心却敏感,她不客气地说:“那是因为中国的钟太大了,日本的墙壁根本就放不下。”
看到翻译有些为难,她特地要求必须按原话翻译。看到日本的工作人员听了翻译的话,脸色一下变了,她暗自高兴,看来真是按原话翻译的。
《我自己》之后,斯琴格日乐有7年没发新专辑,直到年才推出第四张专辑《山泉》。
演出中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。年,“泼妇门”事件却再次让她站上了风口浪尖。
这年2月27日,斯琴格日乐与其他一些明星一起参加东方卫视《武林大会》节目的录制。结束以后,主办方安排她与歌手金莎同坐一辆车回酒店。因为金莎与歌迷合影,耽误了出发时间,让先行上车的她有些不快,双方发生了言语争执。
事情发生第二天,金莎在博客上发文《当女歌手变成泼妇》,指责那天晚上斯琴格日乐在破口大骂,称她是“泼妇”。3月2日,金莎又在博客发文《出阴招是一种艺术》,进一步对斯琴格日乐进行指责。
金莎的做法触及了斯琴格日乐的底线。她委托律师将金莎告上法庭,要求金莎公开道歉并赔偿30万元。
按照斯琴格日乐方面的说法,那天晚上,他们4人在车上等了金莎半个多小时。金莎上车以后,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,当车刚开出节目录制场所门口,她又提出下车,后来才知道是与门口的几个人合影,又持续了一段时间。
当时已是晚上12点多,从录制场所到酒店还有40分钟的车程,斯琴格日乐一行第二天一早还要赶飞机。他们主动与金莎方面的工作人员沟通,希望尽快开车,但对方没有回应,所以才发生了几句争执。
最终,法院一审二审均认定金莎的博客文章基本内容失实,文章称斯琴格日乐为“泼妇”、劝其去“看心理医生”这样的话,贬损了斯琴格日乐的人格。因此,判决金莎将涉案的博客文章删除,并在博客内刊登道歉声明,支付斯琴格日乐精神损害抚慰金1万元。
斯琴格日乐对判决结果表示满意,因为“博客是事件发生的地方,也应该是结束的地方”。
年6月25日,金莎在新浪博客发表道歉信,就去年她的博文对斯琴格日乐造成的名誉损害致歉。
05释然
正当斯琴格日乐与金莎的纠纷告一段落,年11月,臧天朔却因聚众斗殴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。
事情还要追溯到年。当时,河北廊坊开发步行街,请臧天朔做形象代言人。他去了以后,觉得前景不错,就以极低的价格,租下了步行街一栋三层小楼,开了一个“朋友”酒吧。
臧天朔还找了一个叫孙宝和的合作伙伴出资,双方股比为3:7。但他很快发现,孙宝和在玩“空手道”,没出一分钱,而是打着“我是臧天朔的朋友”的名义到处借钱。
于是,臧天朔要求孙宝和退出,将股份转让给自己,双方从此闹翻。
孙宝和离开臧天朔以后,心里不服气,在廊坊火车站附近开了一个“热浪”迪吧,与“朋友”酒吧直接竞争。
竞争逐渐走向极端,双方时不时发生打斗事件。最终,悲剧发生了。年6月21日凌晨1点多,双方在廊坊火车站广场发生械斗,一名“热浪”迪吧的经理,在斗殴中头部被钝器击中,抢救无效死亡。
臧天朔出庭受审作为幕后老板,臧天朔很快被刑事拘留。法庭上,法官询问“朋友”酒吧方面的主要涉案人:“臧天朔是否明确示意,要你找人去和孙宝和打架?”
他肯定地回答:“他大概是这么说的,‘你找孙宝和去,能谈好就谈好,谈不好就打’。”
正是这句证词,锁定了臧天朔的犯罪事实。不过,因为他与受害者家属达成和解,并给对方29万元的补偿,获得了对方的谅解,法院量刑时予以了酌情考虑。
年2月,臧天朔出狱,加上在看守所的日子,他在狱中整整呆了5年。
遭此大劫,臧天朔也发生了变化,变得随和谦逊了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过去的种种爱恨情仇,也都飘散在了风中。
很少低头的他,就当初犯下的荒唐,对斯琴格日乐道歉了:“我那时年轻,有些事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,对不住。”
拎着贝斯的斯琴格日乐年12月19日,臧天朔发了前一天晚上,他和朋友们为斯琴格日乐庆祝生日的照片,他们并排站在朋友们中间,张嘴大笑。
年9月28日,臧天朔因肝癌去世,享年54岁。这个唱着“如果你有新的,你有新的彼岸,请你离开我,离开我”的男人,离开了他的朋友,去了新的彼岸。
这一天,斯琴格日乐在微博发出纪念诗文《如来生相遇愿看你健康笑傲的模样》,其中写道“愿此刻的你行走云端,依旧洒脱,依旧才华横溢,依旧怀揣音乐梦,依旧微笑着调侃自己的功过得失爱恨情仇。”
与妹妹在一起如今的斯琴格日乐,除了演出,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。
年,斯琴塔娜参加在广州举办的健身赛事——“Musclemania亚洲邀请赛”,夺得比基尼A组的冠军。
斯琴格日乐在博客上展示了妹妹的奖牌,并且点评道:“有时候你觉得别人做这事看起来轻而易举,你自己试试就知道对于一些人的‘轻而易举’对你很可能是这辈子你拼了命都达不到的。不信?试试。”
经历过万千世事,亲情永远是最可贵的。